红团团医生LYNN|一个中国家庭的告别:妈妈患癌,我被瞒了一年( 二 )


出国前一家人的胶卷照片 , 左上是妈妈
为什么要隐瞒我这件事呢?十一岁的妹妹说:「妈妈一点都不让我们透露 , 她说不要给姐姐说喔 。 」其他的亲戚朋友也都知道 , 但他们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 , 平时聊天也不会提到 。
那个时候我是气愤的 , 不理解的 , 我提出质疑 , 他们会说 , 「你离家太远了只会干着急 , 你帮不上什么忙 。 」所有人都这么说 , 即使是爸爸 , 好像只有我被排除在外 , 我觉得我被这个家庭推出去了 。
而妈妈的病情是真的没有一点预兆吗?我努力拼凑一些细碎的记忆 。
过去的一年里 , 我和她的每一通语音电话都会被急匆匆地挂断 。 有段时间爸妈还不回我的消息 , 而在之前妈妈几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和我交流 , 絮絮叨叨说多吃水果 , 注意身体 , 我还以为「怎么出国后就不理人了吗?」后来他们说工作太忙了 , 我就没有多想 。
不知道妈妈生病的我在海边玩 , 妈妈说也想去玩
这种对于死亡的避而不谈好像是我家的常态 。
?春期时因心理创伤我总是不想活着 , 平时说话带「死」字的时候 , 爸妈就会说 , 讲话不要带死这个字 。 身份证后几位有好几个4字 , 出生在48分 , 有时我会说是不是意味我也会早点死呢 , 然后他们就会很生气 。 妹妹看到电视上一些社会杀人事件等恶性新闻时 , 感到好奇 , 问爸爸妈妈 , 他们也会避开这个话题 , 完全当没听见 。
甚至在妈妈离世后 , 我们去挑选墓碑 , 有一块墓碑 , 风水方向等位置都是绝佳的 , 但是在那一排的第四个 , 就被排除了 。

记录
正如他们瞒着我这样 , 我也在秘密地记录这一切 。
起初是偷拍 , 在妈妈躺在病床上的时候 , 我躲在窗帘后面偷拍她几乎可以维持一上午不变的身体和滴滴答答的吊瓶 , 在家里的时候也会偶尔拿起相机拍妈妈剥橘子、或者仅仅是躺在床上呼吸的时刻 。
生病中的妈妈
后来我觉得必须用镜头正面记述 , 因为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 , 而我们却从没有下定决心好好地认识它 。 但是当时我和妈妈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 , 我因为被瞒报产生一种赌气心理 , 又因为感冒家里人不让我和妈妈近距离接触 , 而妈妈大多数时候是昏睡的状态 , 那段时间我们之间的沟通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
我找到爸爸提出自己想要通过镜头记录妈妈和家庭的想法 , 爸爸说服了妈妈 , 但是我的拍摄还是尽量避开了怼着妈妈的正面镜头 , 也不会在她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进行拍摄 , 让她感到不舒服 。
镜头里的家人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 , 一家人坐在一起 , 可以好久都没有人说话 , 空气是凝固的 , 好像每个人都在逃避什么 。 我心中有很多疑问都找不到出口 , 床上的妈妈太陌生了 , 我觉得她比我的奶奶还老 , 可是她真的是我妈妈 。
另外一些时候 , 我记录下爸爸照顾妈妈的身影 。 他好像把妈妈当小孩一样 , 用叠词来和她交流 , 出门时 , 他会对妈妈说:「手手放进口袋里」、「鞋鞋穿好」 , 挽着妈妈的手总是紧的 , 从前容易焦虑、急躁的爸爸更安静了 。
爸爸和妈妈外出
妈妈想要好好活着 , 但病情已不可挽回 。
在医院里 , 爸爸下定了决心告诉全家人 , 已经没有别的治疗方法了 。 这是一段坦白的过程 , 但当时 , 妈妈没有办法接受 , 她有些生气 , 用微弱的气音说:「那就是治不了了?」 , 好长时间的沉默后她说「都是错的」 , 她甚至求助于我 , 帮她去找上海的肿瘤医院 。
之前妈妈不想让我掺和进她的病情 , 瞒了我一年 , 而在那时 , 她求助于我 , 主动要求我去想办法 , 这让我觉得妈妈太可怜了 。 我开始重新思考死亡这个话题 , 并对之前一直秉持的死亡观产生动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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