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朔梅|短篇小说|汤朔梅:推思特( 七 )


蒙哥马利将一杯酒一口喝完说:“这事只要阿芳仙同意 , 我就成全你们 。 ”说完 , 蒙哥马利将酒盅倒过来扣在桌上 。 这表示事情就这样完了 , 两人也断交了 。
几天后 , 人们见阿芳仙住在拉块的阁楼上了 。
不过就此事 , 街坊间传出好几个版本 。 有的说阿芳仙真是“全国粮票” , 她喜新厌旧 , 嫌蒙哥马利老了不中用;有的说 , 拉块这方面功夫好 , 阿芳仙吃他;有的说 , 别看蒙哥马利 , 到底是外国人的种 , 有绅士风度 。 至于蒙哥马利是外国人的私生子的事 , 这次又翻了出来 。
听同事这么一说 , 我对这些人没有丝毫鄙视 , 反而生出些许怜悯与同情 。 特别是那个推思特 。 如果没有这些身世 , 没有人们的歧视、辱骂 , 如今他该是多么灿烂的青年呢!既然搞清了这样的关系 , 我于是更留意起他们的生活 。 去推思特那里理发的次数也多了 。 有时头发还不长就去理 , 觉得他们的关系和生活很有趣 。
剃头店的生意 , 往往在下雨天或者是中午比较好 。 下雨天 , 附近的农民干不成活 , 就上镇喝茶、剃头;中午时分 , 镇上的人趁休息间隙 , 也去理发 。 其余的时候 , 剃头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 反正没事 , 出来剃个头 , 听一会儿书 。 拉块的剃头店里 , 总会有下棋的 , 反正一副棋盘一直放着 , 谁有空就坐下来杀两盘 。 有时两个人下 , 围着的倒有好几个人 。 而推思特和阿希是常客 。 推思特的棋艺就是这么来的 。
但他与阿希不同 , 阿希看棋屁话不断 , 还要伸长了手帮别人悔棋 , 其实人家下的是一手好棋 , 可他看不出来 。 所以 , 只要见阿希在 , 人们就说 , 阿希你可别手长噢 , 否则赶你出去 。 阿希总是“噢噢”应着 , 其实他明白 , 人们只是说说而已 , 从来没赶过 。 人们也习惯了 , 若不跟阿希抬杠几下 , 觉得少了很多乐趣似的 。 有时下着下着 , 会冷不丁问一句:阿希怎么没来?
而推思特与阿希相反 , 他看棋从来不说一句话 , 只是看着 。 有时当局的碰到难下的棋 , 就问推思特 。 推思特才伸出手 , 将那只棋子放在某个位置 。 这时 , 当局的才恍然大悟 , 跷起拇指说好 。 这时 , 阿希就觉得很失落:怎么不问我呢?
因为阿希棋臭 , 还老是悔棋 , 人们不愿跟他下 。 他就找推思特 , 推思特每次都满足他 , 还任他悔棋 , 甚至悔好几步也由他 。 所以 , 阿希和两个儿子都叫推思特剃头 。 也许阿希真的有将某一个女儿嫁给推思特的想法 , 可推思特一直懵懂 。 即便许多女孩子一直推思特长推思特短的 , 可推思特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开窍 。
推思特的剃头店永远是生意最好的 , 只是到了菜花开的时候 , 门庭冷落 。 也是阿缺嘴造的谣 , 说推思特这个季节发花痴 ,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一迷糊 , 剃刀割断你的喉咙呢?脸上划出一道口子呢?那样的犯迷魂大概要一个多月 。 这时间 , 他也不烧饭 , 总是定定地坐在门槛上 。
那时 , 阿芳仙总给他煮饭 , 或者将煮好的饭给他 。 当然 , 蒙哥马利也会来照顾他 , 可推思特不吃他给的饭 , 就像从来没再叫蒙哥马利爸爸一样 。 拉块记着蒙哥马利让老婆给他的恩 , 对待推思特视如己出 。
阿根海在“文革”前的某一天终于回来了 。 他几乎成了个野人 , 本来话就少 , 那时就更少了 , 甚至说话不连贯 。 对于长津湖一战后 , 他怎么失踪那么多年 , 他自己也说不清 。 他后来怎么去了对面那个海岛上 , 在那里待了多少年 , 也说不清楚 。 只是那一年遇台风 , 海边村的渔船在岛上避风 , 才发现了他 。 他还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 于是就带了回来 , 与瞎眼的母亲和援朝一起生活 。 阿芳仙知道阿根海回来了 , 跑回去抱住他哭 , 哭得死去活来 。 她想告诉阿根海走后自己的一切 , 而阿根海一副木然的样子 。 眼看覆水难收 , 阿芳仙回到了拉块那里 。 更何况她已与拉块生了一个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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