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朔梅|短篇小说|汤朔梅:推思特( 四 )
如今 , 既然有推思特的铁证 , 大队里就由治保主任出面 , 开始对蒙哥马利审问 。 蒙哥马利不是本地人 , 他的社会关系复杂 , 解放前在大城市当学徒 , 还加入过童子军 。 他倒好 , 一问就承认有那回事 , 但说就这一回 。 他说不怪阿芳仙 , 都是自己思想意识腐化 。 治保主任和阿缺嘴去问阿芳仙 , 当然因为是女的 , 妇女干部也去了 。 阿芳仙就是不承认 。 阿缺嘴说 , 那推思特怎么跟蒙哥马利长得那么像?阿芳仙说 , 那你跟网船上推螺丝的同样是缺嘴 , 那个人是你爹?阿缺嘴被噎住 。 治保主任说 , 阿芳仙你老实点 , 你不招我就用铐子铐起来关到大队去!阿芳仙说 , 你不要装什么正经 , 你做木匠那会儿 , 尽干那事 , 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阿芳仙从未有过这样的泼辣 , 治保主任也蔫了 。 想想自己平日里 , 也趁帮阿芳仙的机会 , 不三不四勾引的诨话也没少说 , 如果阿芳仙说出来 , 自己这个治保主任岂不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
那时还没有DNA检测 。 尽管事情是明摆的 , 可阿芳仙不承认也没办法 。 他们将蒙哥马利关了几天 。 只是治保主任和阿缺嘴对蒙哥马利与阿芳仙交往的事情问得很细 , 特别是那个雷雨夜发生的一切 。 蒙哥马利不好意思说 , 可阿缺嘴说 , 如果不详细说就吊起来 。 蒙哥马利胆小 , 就什么都说了 。 阿缺嘴将审蒙哥马利时交代的话 , 一五一十地传扬出来 , 于是整个秋白堂镇以及附近的农村 , 都知道了阿芳仙与蒙哥马利的事 。
上面这些事 , 就是在那个看电视的晚上 , 我的同事和邻座的农妇们说出来的 。
自从听了同事说的故事后 , 我更留意推思特了 。
人们都说 , 造推思特的晚上 , 蒙哥马利与阿芳仙都喝了酒 , 所以痴呆;而有人却说 , 那是阿芳仙怀上推思特时 , 吃了很多的打胎药 , 胎没打下来 , 却打成了傻子 。 其实 , 推思特在童年时还好好的 , 等懂事后 , 孩子们一起玩耍 , 闹了不开心 , 伙伴们就骂他“野种”、“私囡” , 有时明明不是他的错 , 可玩伴们都推到他头上 。 对方的家长也常常骂他 。 推思特告诉阿芳仙 , 说伙伴们骂他“野种”、“私囡” , 说他没爸爸 。 他问母亲爸爸在哪里 , 阿芳仙只能骗他说 , 爸爸在很远的地方 。 进了学堂后 , 推思特朦胧地有些懂了 , 在辱骂、歧视中 , 就慢慢变得沉默了 。 到三年级时 , 再也不肯去学校了 。
“大跃进”开始了 , 一起抗美援朝的 , 像老皮、老农都回来好些年了 , 即便隔壁队的陈阿六 , 牺牲在那里成了烈士 , 也有了交代 , 可就是没有阿芳仙的男人阿根海的音讯 。 问当年一起去朝鲜的老农和老皮 , 他们都说在长津湖那一仗后 , 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 因为活要见人 , 死要见尸 , 阿根海就成了没有结论的人 。
阿芳仙带着婆婆 , 拖着儿子援朝、推思特 , 生活实在困难 。 尽管像老龙海、老皮 , 包括大队长、老农还有其他的人不时帮忙 , 但总不是事情 , 闲话又多 。 有的女人怀疑自己男人 , 还上门骂街 , 骂得特别难听 。 阿芳仙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
好心人出了个主意 , 看来阿根海肯定死了 , 推思特看起来是蒙哥马利的孩子 , 还不如将阿芳仙和蒙哥马利撮合成一对算了 。
这些年 , 每当看到推思特 , 趁人不注意 , 蒙哥马利总拿糖果给他 。 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 可幼小的推思特总是扑扇着一对深陷的眼睛问蒙哥马利:你是不是我的爸爸?蒙哥马利“嗯嗯”着答应了 , 推思特才肯接 。
有一次拿了糖果回家 , 阿芳仙问他是哪里来的 , 推思特高兴地说 , 我有爸爸了 , 是药店里那个爸爸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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