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部落丨金克巴:少年行( 二 )


十七八岁 , 我陷于进退两难的泥淖 , 成了无业游民 , 有城镇户口却只能待在农村 , 裹足乡间却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 。 委实说 , 种田人的辛劳、贫苦让这一项人与自然建立最朴素关系的活动从来都不是我的人生选项 , 但进城又不知路在何方 。 前路并非理所当然的平坦、宽广 , 而是沟壑重重 , 大抵只能在激流险滩摸着石子险象环生地过河 。 在意义寥寥的挣扎和几近与自己搏斗的撕扯中 , 珍稀的光阴碎了一地 。 父亲把我带到世间仅仅九年之后就撒手人寰 , 因此 , 我的成长过程注定在遭遇严重的精神危机的时刻只能黯然神伤地走进旷野 , 像两千多年前的那个先贤一样仰天追问 , 然后低头徘徊 , 以积攒下一通“天问”的能量 。 唯此 , 漫漫人生的求索才有了“上”与“下” , 才有了沟壑蹭蹬和闲庭信步 。
差不多有两年 , 我待在一间一日之内光线迥异的斗室里 。 如何打发时光 , 无疑也是一个哈姆雷特式的难题 。 因为时间是构成生命的基质 , 审视时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在审视生命 。 我想到了研习书法 , 于是找来一捆捆旧书报 , 融入斗室的静谧之中 。 那是天井院落的一个所在 , 邻人大多迁往新居 , 晚间尚有人在堂屋拴牛 。 我在其间听得最多的是牛在静夜里反刍的窸窣声和麻雀在屋檐上甜蜜的聒噪 。 偶尔有一只麻雀落在窗棂上 , 小脑袋忽左忽右地摆动着 , 瞅着我 , 似问 , 呃 , 你在弄啥呢?我不止一次看见 , 麻雀有时径直飞入隔壁的空屋子 , 逗停 , 觅食 。 它们的一举一动难道不也是伴随着弥足珍贵的思维的流动吗?彼时 , 它们在想什么?如此微小的脑量在凝眸的瞬间竟然与我巨量的脑灰质的沟壑取得了联系 。 直到多年以后 , 我才尝试把它们记录下来 , 虽然不知其名 , 连一个绰号也没有 , 只是麻雀而已 , 但就像济慈的夜莺一样亘古长存 。 寒冬某夜 , 一只山雀贸然到访 , 它一定被外面摇旗呐喊的寒风给吓坏了 , 整座山的枞树都被风鼓动起来 , 一齐狂吼 , 整个世界都俨然险境 。 山雀即便误入斗室还以为堕入魔窟 , 它在仓猝主人的面前不停地扑棱 , 寻找出口 , 有几次 , 它在楼板上跌跌撞撞地往下掉……最后 , 窗纸上拳头大小的窟窿将它掷向巨墨如海的寒夜 。 飞吧 , 外面的世界纵使无明 , 也终究是一种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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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斗室里全情投入地写啊画啊 , 倦了就坐在椅子上 , 出神地谛视穿窗而入的光束 , 微尘在光束里骤来骤去 , 我永远也无法捕捉一粒微尘的轨迹 。 原来 , 即使在最幽暗的地方也充斥着动感 , 微尘碰撞时也许会发出耳鼓听不到的轰鸣声 , 一如我同样听不见太空深处砉然的巨响 。 要知道 , 我的世界同样也是它们的 。 在?憏无聊的时候 , 我感到一种叫“青春”的东西在身体里潜滋暗长 , 蠢蠢欲动 。 就像保罗·柯艾略的牧羊少年一样 , 我这一生也注定要远走九垓八埏 , 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去寻觅生活的真谛 。 在一切尚未铺开之前 , 常常有一种莫名的忧伤笼罩着我 。 我曾经十分畏怯爷爷的老气横秋 , 却不曾料想少年的秋天还是蹑足而至 。
我找来一摞《书法》杂志 , 不时地鉴赏、临摹 。 有一些字帖是我“偷”来的 , 隔壁是我一个堂叔多年也难能得回一趟的家 , 有一扇门正好通向我的斗室 , 虽然被土砖稀松地砌起来 , 但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窟窿 , 里面不远处的桌子上就有高高的一摞书 。 那也成了我的精神食粮 。 有一天 , 不知是谁的一副行书如群鸿戏海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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