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丈夫去世1年,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我,在努力消解丧亲之痛( 二 )


由于工作性质 , 他经常往户外跑 。 去的地方常常是荒郊野岭或者大山 , 每次回家 , 鞋子、裤子上都沾满了泥巴 。 也因此 , 他的身体一向健朗 , 平时连医院都很少去 。
我无法相信 ,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已经离开我了 。 总觉得这是新闻、小说、电影 , 又或者是一个噩梦 。
一旦有「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冒出来 , 我就会崩溃到大哭 , 使劲摇头 , 甚至用力拍打自己的脑袋 。
那段时间 , 我很惧怕黑暗 , 睡觉都要开着台灯 。 直到现在 , 我的睡眠仍无法回到事发前的状态 , 有时难以入睡 , 有时半夜醒来 , 后面几个小时都睡不着 。
我开始不分时间地点流泪 , 随时随地都能泪崩 。 眼泪在脸上干了一遍又一遍 , 留下一道道泪痕 。 我从来没有想到 , 人竟然会流那么多眼泪 , 止都止不住 。
每天醒来 ,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的世界不一样了 , 和他经历的一切皆成幻影 。 窗外阳光灿烂 , 可是想到爱人已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 我就麻木地躺在床上 , 一动也不动 。
记得刚在一起时 , 有一回他掐着自己说:「这是真的吗?跟做梦似的 。 」到头来 , 他也用梦一样的方式走出我的生命 , 让这场梦短暂、甜蜜且哀伤 。
「五七」那天凌晨 , 我又一次梦见他了 。
梦里 , 我们分坐在家中两个沙发 , 他坐着 , 我躺着 。 我一直哭 , 他就坐到我这边 , 一把拉起我 , 抱着我 。
梦里他穿了一件蓝色T恤 , 上面有个闪电图案 。 我也紧紧抱着他 , 哭着埋怨他不能开这种玩笑 , 说:「你知道吗?这一个月我做梦 , 梦见你不在了 。 」
这是他去世之后 , 我第一次清晰梦见他——俊朗的五官 , 坚实的臂膀 , 宽阔的胸膛 。 梦境清晰得如同真实发生 。 醒来之后我想 , 这也许是他来和我道别吧 。
他去世的那家医院和他的单位 , 都在城市的西边 。 自此之后 , 我再也没去过城西 。
睹物
从医院出来后 , 我就回到父母家和他们同住 , 直到一个月后才回到我和丈夫的家 。
家里还是出事前的那番布置 。 他的电脑和耳机还亮着灯 , 一闪一闪 。 洗漱台上 , 有被他束之高阁的眼霜和男士面膜 , 那是婚礼前他人来疯似买的 , 说要保养自己 。
床头柜里 , 有一张七夕他送我花时手写的卡片 , 上面写着:「给最爱的 XX(我的小名) ,you are my lobster.」
丈夫|丈夫去世1年,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我,在努力消解丧亲之痛
本文图片

小蒋丈夫生前送给她的花 。
图源:受访者供图
斗柜上 , 有我和他的水杯 , 旁边还有半块不规则的铝箔纸 。 那阵子我每天早起空腹吃药 , 他都帮我倒好水 。 药吃了一半时 , 我将空了的一半铝箔纸剪掉 , 他看到了 , 把它剪成弧形 , 说「要不然太尖锐了 , 容易划着手」 。
以前 , 我们坐在客厅看电视 , 他偶尔会用手指在我的胳膊或者手背上 , 写下 I 和 YOU , 并画上心形图案 。
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 又恍如隔世 。 我趴在他常睡的那边床 , 抱着他的枕头哭了很久 , 努力寻找着他的味道 。
每天 , 我都会给他发微信 , 想到什么都跟他说 , 一直发了三四个月 。 可是微信弹出的消息 , 再也不会是他发的 , 他也不会再给我打电话——当一个朝夕相伴的人从日常生活消失时 , 当代科技、通讯有多发达 , 也就有多残忍 。
我们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 也留下我俩的很多回忆 。 睹物思人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一个初冬夜晚 。 他在我家楼下等我 , 上车后 , 问我想吃什么 。 那两天我口腔溃疡 , 说别吃太辣的 , 于是他带我去了一家淮扬菜馆 。 吃饭的时候他问我有啥爱好 , 我说摄影 。 送我回家的时候 , 他就一个劲地邀我第二天去拍银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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