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路|梭罗:我们的生命消磨在琐碎之中( 二 )


我们为什么要生活得如此匆忙 , 如此耗费生命?
我们决意要在没有感到饥饿的时候忍饥挨饿 。 人们常说 , “一针及时省九针” , 因此 , 他们今天缝上一千针 , 省得日后缝九千针 。 至于工作 , 我们徒劳无益 , 没有任何结果 。 我们得了圣维特斯舞蹈病 , 根本无法让自己的脑袋静止不动 。 只要我在教区拽几下钟绳 , 像报火警那样 , 也就是说不等钟声响彻 , 我敢说康科德近郊的农场上几乎没有一个男人 , 尽管早上还几次三番找借口说自己忙得不可开交 , 也没有一个男孩或女人 , 不会丢下手头的一切活计 , 循着钟声跑来;实话实说 , 他们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从大火中抢救财产 , 而是为了一睹火势如何 , 因为火是一定会烧下去的 , 况且 , 要知道 , 火并不是我们放的——或者 , 他们是跑来看怎样灭火的 , 如果可以大显身手 , 还可以助上一臂之力;说真的 , 哪怕是教区里的教堂失了火 , 他们也是如此 。
人们午餐后小憩了不到半个小时 , 待睡醒之后 , 抬头就问:“有什么新闻没有?”仿佛世界上其余的人都在为他站岗 。 有人吩咐每隔半个小时就把他叫醒 , 显然别无他意;然后 , 作为回报 , 他们把自己的梦境讲述一番 。 一夜睡眠之后 , 新闻和早餐一样不可或缺 。 “请给我讲讲这个星球上任何地方任何人所碰到的新鲜事儿 。 ”——他一边喝咖啡 , 吃面包卷 , 一边浏览新闻 , 从中获悉有一个人当天早晨在瓦奇托河上被挖掉了眼睛;可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 ,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生活在一个黯淡无光、深不可测的巨大黑洞里 , 只有先天不足的眼睛 。
对我来说 , 没有邮局也无甚大碍 。 我觉得 , 通过邮局进行的重要交流少之又少 。 严格说来 , 我一生中只收到过一两封信值得花费邮资——这话是我几年前写下的 。 所谓便士邮政 , 一般来说是这样一个机构 , 你郑重其事地付出一便士 , 为的是得到他的思想 , 结果得到的往往是玩笑话 。 而且我可以肯定地说 , 我在报纸上从未读到任何值得铭记在心的消息 。 如果我们获悉有人遭到抢劫 , 或者惨遭杀害 , 或者死于非命 , 或者读到一座房子毁于大火 , 一艘船失事沉没 , 一艘汽轮突然爆炸 , 或者一条奶牛在西部铁路上被碾死 , 一条疯狗被杀掉 , 冬天里出现了一大群蝗虫——我们根本就不必再读别的什么 。 一条就足够了 。 如果你已经对这个原则了然于心 , 又何必去关心那些不可胜数的实例和应用呢?对于一个哲学家来说 , 一切所谓的新闻都是闲言碎语 , 只有上了年纪的妇女才会一边喝茶一边编辑和阅读这些东西 。
然而 , 热衷于这种闲言碎语的却大有人在 。 我听说 , 前几天有一大群人蜂拥进一家报社 , 想了解最新的国外新闻 , 以至于把报社的好几面方形大玻璃窗都挤破了 , ——而我则当真认为 , 这种新闻 , 一个思维灵敏的人在十二个月或十二年前就能写得八九不离十 。 比方说西班牙 , 你只要知道怎样将唐·卡洛斯和公主 , 以及唐·彼得罗、赛维涅和格拉纳拉这些名字以恰如其分的比例安插进去就行了——有些名字可能和我当年看报的时候有所不同——在拿不出别的娱乐新闻的时候 , 可以奉上一则斗牛表演的报道 , 这可是真真切切的新闻 , 将西班牙的具体状况或者说衰落局面呈现给我们 , 和报纸上以此为标题的最简洁明了的报道也不相上下;至于英国 , 来自那里的最后一条重要新闻差不多就是1649年的革命了;如果你了解谷物在英国历史上的平均产量 , 你就再也不会去留心这类事情了 , 除非你的目的是为了做投机生意 。 如果让一个难得看报的人来评判的话 , 国外很少发生什么新鲜事儿 , 连法国革命也不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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